泡在温泉里,云泰仰望着洞顶,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。
自己在这种重复无谓的战斗里还可以支持多久?或许有一天会受重伤、死去,为了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,反复重复着今天的悲剧,一天天,一年年,从年轻到年老,无休止的战斗下去,直至不能动弹或是死亡。好累!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?
在温泉里泡了不知多久,沉沉睡去的云泰醒来,见洞顶的天孔也黝黑无光,知道天色已黑,伸手摸索身上的伤口,果然已经完好,不由得咧嘴一笑,从水中站了起来,抖了抖身上的水,一路摇摇晃晃钻了出去。
刚踏进云族的势力范围,云泰就被疾奔而来的云彩一把抓住,拖着就往树林深处走去,“云彩,你这是干嘛?”云泰误会了,脸色微红。
“云泰你这蠢猪,云德婶受了重伤,快不行了,大家到处都找不到你,急死人了!”云彩跳脚大叫,却发现手中一松,云泰已经抓着树枝,飞快荡向自己的家。
云泰的家安在一棵粗壮的桐树上,在树枝间用粗枝搭了个天蓬,细心铺搭着枯藤干叶,为母亲遮阳避雨。
云德此时正躺在树枝上,身边围着族里粗通医疗的云古长老和两个同族少女,云古长老正在将口中嚼烂的草汁喂进云德口中,两个少女则用干净的青草擦拭着云德身上的血迹。
“娘!你怎么了?”云泰惶急,一落到枝上,轻声却又焦灼地叫了起来。
“云德婶不知怎么了,在向旁边的树上荡去时,就突然掉到地上,摔成了重伤。”一个少女轻声道。
云德拒绝吞下药草汁,对云古长老虚弱却又坚决地说:“长老,不必费劲了,我不行了,就让我和云泰说几句话,然后让我安心地去吧。”她缓缓抬起手,招唤云德过来。
云古长老轻叹了一口气,也明白云德伤重不治,只得带着两个少女离开,给他们母子二人独处的空间。
“儿啊,刚才我看到了你爹爹,在空中微笑着向我招手,所以一时恍惚,就没抓稳树枝掉了下去。看来是我的寿限到了,所以你爹来接我了。”云德微笑,一刹那间脸上有着无比温柔的神情。
“娘,我爹到底哪去了,您瞒着我一直不肯告诉我,现在却又说我爹来接您,难道他已经死了吗?”云泰虎目含泪,悲痛欲绝。
“泰儿,我不肯告诉你,就是怕你重蹈他的覆辙啊。当年,你还幼小,你爹为了摆脱兽身,追求长生,不顾我的苦苦哀求和你的哭叫,毅然去了北嚣山,结果一去不回,怕是凶多吉少了。泰儿,你答应我,让我安心地去跟你爹在地府会合,你千万不要去北嚣山找仙人的仙塔。”
云德喘息着,目光哀怨地瞅着云泰,被这话惊得半天动弹不得的云泰,一时间也不知所措,只是抱着母亲的身体哀哀痛哭。醒悟过来之时,才发现怀中母亲闭上了眼睛,永远地离开了自己。
将云德的尸体放在树上,云泰端正地叩了三个响头:“娘,我一定要去北嚣山,完成爹的遗愿,找回爹的尸体,与您同葬!”
得知云泰要去北嚣山,族中四大长老无不反对,现任族长云吴年老,接任者中云泰呼声最高,长老们怎肯让他去自古无人能回的北嚣山送死呢?
“云泰,现在我族忧患重重,外有苍族虎视眈眈,内有马腹这妖兽四处流窜,不得安宁,你是族中有力的帮手,怎能在这时离开我们,去危险的北嚣山呢?”云非长老语重心长,却阻止不了云泰的决心。他给四大长老叩了个响头:“云泰此行,固然有找回爹爹遗体的原因,但也希望能得到仙塔中仙人遗留的经书仙药,能增长自己的本领,为族中消除忧患。我不在的时候,拜托长老们代为照料我娘的遗体,云泰告辞了。”说完,云泰头也不回,抓起树上古藤,飞荡而去。
“云泰!”一声尖叫,令得云泰疾奔之速顿停。
是云彩从后面追了过来,这被誉为云族第一美女的嚣,正当妙龄,五官端正,脸上疏短的茸毛在月光下映出淡淡的的棕金色,此时大滴的泪珠滚滚而下,显得十分悲伤。
“云泰,你真要扔下我去那个恐怖的北嚣山吗?”云彩紧紧抓住云泰的手臂,目光在云泰脸上扫视,希冀能搜寻到一丝眷恋与心软,但是她失望了,身子顿时瘫软下来,仅凭着云泰坚硬如铁的手臂支撑着身体。
“对不起,云彩,族里比我优秀者多的是,请你,一定要幸福!”云泰低声道,扶云彩站稳,放开了她的手,然后毅然转身,飞快消失在林中。
仍然能倾听到云彩的哭泣声,云泰紧咬着唇,强烈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能返回去。族里追求云彩的小伙子多的是,云彩会慢慢遗忘自己的。
娶得娇妻、成为首领,这是族中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,过幸福而又安宁的生活,这或许是每一个人的追求,但却不是自己的,云泰心中黯然,或许体内有爹爹的血液,不甘心平淡寂寞的老去吧。
站在古树林的边缘,仰望着北嚣山,一面是月色澄清的天空,碎星繁密,另一面,却是云涛滚滚,雾海腾腾,穷尽目力也无法从云雾中看到一丝山之形,塔之影。
云泰呆立着,心中忐忑。
身后传来云乐气喘吁吁的叫声:“云泰!云非长老要我告诉你……”
云泰转身,诧异地看着躬身正在急喘的云乐,云乐喘过气来,又接着说:“要上北嚣山,非得驱散云雾,育遗谷里有风舞草,每日子、午两时出现,但育遗谷内怪鸟极多,许多都是我们嚣族的天敌,你最好挑午时去,天热怪鸟懒得出动,会方便许多,但一定要小心,那里极其凶险!”
云乐传完话,又一脸向往地说:“云泰哥,我也好想跟你一起去。”
云泰淡笑:“别说傻话了,你还有你娘和你妹妹要养,怎么比我,无牵无挂,快回去吧。”说完,云泰朝着育遗谷的方向跑去,从后方远远传来云乐的尖叫声:“云泰哥,祝你此行一帆风顺!”
夜风中,飘洒着温热的液体,是激动的泪水,随着疾奔的云泰,洒落在通往育遗谷的路上。
育遗谷,位于北嚣山脚下一隅,仿佛被人用勺子将北嚣山山脚挖去一块,露出狭圆的入口,长年从谷里向外吹拂着强劲的怪风,嚣族向来把这里设为禁地,不许嚣们靠近育遗谷外一里之内,云泰这也是第一次前往,心中不由得紧张,折了一根粗构枝,将前端在石上磨尖,合了手,才向育遗谷进发。
育遗谷谷口狭窄,此时月色晦暗,黎明将至,天风和缓了许多,但云泰站在谷口,仍然被劲风吹得遍体生寒,不由得打了个寒战,向谷里走了两步,黑洞洞的谷里什么也看不到,但影影绰绰间,总感觉有些倏忽闪过的东西,速度极快,又有凄厉尖锐的叫声,有如厉鬼尖啸,又如千百种古怪的东西敲打撞击的声音,令人恐惧。 云泰初时的满腔激情顿时消沉了许多,却多了几分谨慎,地形不熟,又是极为危险的地方,不如等天亮了看看形势再做打算吧。于是云泰握紧手中尖棍,在谷口处找了块避风的巨石,缩在石下,沉沉入睡,等待天明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