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艳阳天气,风暖气爽,小药黎明时分才昏昏沉沉而睡,不多时就被棠梨唤醒,三人对望,不由得哧笑出声,三人一色的微红眼丝,显是一夜不得安睡,那令他们朝思暮想、寝食难安的,正是那狡猾多端、威武神骏、神出鬼没、十分欠扁的骄!
“你们有什么办法抓到骄吗?”小药以极其纯情可爱无辜善良的目光扫过棠梨和越良。越良面沉如水,沉默似金。小药心中暗自嘀咕:你这是极端不负责任、装腔作势、不懂装懂、故作深沉。不管他如何腹诽,是指望不上越良出任何主意。只有棠梨秀眉一挑,浅笑盈盈地回答:“我到处放火,火烧骄毛,把它逼出来。”
小药咋舌,棠梨火暴脾气,杀气过重,已经是四灵中杀戮最重的一个,如果真纵火烧山,恐怕骄没逼出,已有大量无辜鸟兽受害,平白制造如此巨多的冤魂,棠梨以往所有的功绩,也抵不了这过。
“算了,还是看我的吧。”小药为首,三人踏云重往杜衡地。
坐在杜衡丛中,淡香袭人,小药却愁眉苦脸,末了,在棠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棠梨诧异,但仍照做。离火剑在杜衡草外围画出边界,形成了一片不规则的四方形,然后棠梨轻晃剑身,火焰顿起,离得近些的杜衡长叶卷曲,滋滋作响,开始焦黄枯萎。
“既然你坚决不肯出来,咱们一拍两散,你也别谢昨天救你役兽的恩情,我们狠狠心,把这杜衡烧了,就算扯平。”
小药自言自语,偏又声音极高,似乎说给谁听。
“不过这杜衡虽有随食随长的奇性,但喜欢群生,也就是说此地方圆五百里之内只会有此一处,而且被朱雀的真火一蒸,怕是彻底死绝,烧一根少一根,你可要想清楚了。”
话声刚落,身边树影中悉悉簌簌,一个雪白的身影慢慢踱了出来,随之而来的,是一个苍老的声音:“算你狠,逼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?”
终于把骄逼出来了,小药喜笑颜开:“想借用一点你的角血,当然,不会让你吃亏,我这里有百年灵芝,千年何首乌,万年人参,你看看,如果还不行的话……”他乱翻着腰间的包包,倒出一堆零碎,“还有驴皮阿胶、东海人鱼肉干、人参果、蟠桃、雪莲子、冬虫夏草……”
骄翻着白眼,“你是来开药材铺的?”
小药讪笑:“那不是怕你损失体力,给你大补的嘛。”说笑间,他上下打量着骄,仿佛在考虑从哪下手为妙,但突然怔住了。
骄凄凄一笑:“你也看出来了吧,即使我答应给你角血,你能用吗?”
骄的双目本是黑白分明,此时眼白处却布满血丝,白唇发乌,本为雪白的皮毛也微黄无光,骄本灵逸之兽,此时却一付病恹之相,怪不得在先前追赶它的时候,摇摇晃晃,奔驰缓慢,还以为是故布疑云,却原来是身中剧毒。也之所以骄的役兽被饕餮役使,骄却无力重振雄威为役兽撑腰,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啊。
小药上前,想为骄作详细检查,骄却昂首退开,颈间白鬣飘逸,竭力在病困中还保持一分骄傲。“你知道钦原吧?”
小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:“你是说昆仑山玉帝下苑里的守护毒蜂钦原?”接着摇头:“不对,钦原虽毒,却只在昆仑山守护苑圃,怎么会在火焰岛出现?”
骄嘿嘿冷笑:“这里出现的不是钦原,似是钦原异种,原种钦原其巨如鸽,异种钦原只如蜂大,通常隐在一个巨大蜂窝之中,蜂窝也不是传统形状,形似珊瑚,管状相聚,还可任意活动。平时钦原隐没在蜂窝之中,遇敌或觅食则集体行动,百十来只一轰而上,无人能敌。我亲眼见到一只蜚觅食,羊角误触蜂窝,一窝钦原狂躁飞出。蜚发足狂奔,但比不过钦原飞行之速,被钦原赶上淹没,群蜂散去,那蜚尸体肿胀如鼓,但轻轻一触,顿时化为空皮囊,内脏血肉已被钦原吸食殆尽。”
棠梨诧异:“那你怎么被咬了却……”话刚出口,惊觉不妥,讪笑着闭上了嘴。
骄颇为骄傲地笑了笑,裂开那上下两排细牙的马嘴,着实滑稽:“我是为了救役下一只孟极,一脚将蜂窝踢倒,而将钦原引开,尽管立即腾空而起且皮毛坚硬,但还是被一只钦原螯到,螯处肿胀疼痛了三日,全靠几十只役兽日夜轮流为我舔吮伤处,才将表面浮毒吸去,但体内毒素却深入肌肉,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小药咋舌,没想到这异种钦原如此恐怖,竟连刀枪不入的骄都能螯伤,但是……他目光一亮:“我为你解毒,你借我一些角血,咱们两清,如何?”骄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。
解钦原之毒需钦原所栖的蜂窝深处钦原体液、盼树树干中的一对雌雄无骨虫、溪水畔一株六叶薰草。
小药目含古怪地望向骄:“后面这两味药材可解毒?尚所未闻,你怎么知道解毒之方?”
骄嘿嘿奸笑:“别小瞧人,我好说在此地也修行了三千多年,堪称百事通,怎么会不知道解毒之方?”
小药心中嘀咕,但只得照行。六叶薰草只有自己识得,当然要亲去寻找,雌雄无骨虫和钦原体液分别由棠梨和越良寻找。
怕虫子乃女人天性,棠梨一想到那无骨虫肉乎乎、软绵绵在盼树干内爬行的样子,毛骨悚然,尖叫着要求跟越良换任务。被小药暗骂不识好歹的女人,分配了个最轻松的活儿,居然还装清纯少女见虫就晕。
三人分头行事,踏云而去,却不知身后的骄,一脸狡黠的神色。
却说此行任务最艰巨的棠梨,一路寻找钦原,暗自嘀咕,要救紫薇,需这样那样特效药材,然后又要救骄,又是稀奇古怪各类药材,一会去找那钦原要体液,该不会为了弥补钦原损失,还要四处奔波吧,这简直成了恶性循环嘛。
钦原活动范围不大,在骄指出的一带区域里,以周遭再无活动生物为特征,棠梨并不难找到钦原蜂窝。
一地繁红嫩翠中,那暗紫色的蜂窝蠕蠕而动,脚下如蜈蚣蚯蚓蛇行而动,其上蜂窝则如肠管,粘连缠绕,颤颤悠悠,十足恶心。
棠梨啐了一口,暗骂这世道古怪,妖邪肆行,这都什么玩意,也敢出来现世。心念微起,赤耀飞剑已脱鞘而去。虽收敛真火之炽,怕把蜂窝烤焦,但剑身上仍有灼灼热气无可避免,被火气蒸烤,钦原动怒,大群嗡嗡飞出。
棠梨狡猾,并不现身,远远遥控赤耀将钦原引出,待所有钦原一个不漏飞出,赤耀缓缓前行,诱使钦原远离蜂窝,然后赤耀悬空停留。被逗引得凶性大发的钦原团团围剿这不知好歹的敌人,将柄仙剑围得密不透风。
是时候了,棠梨心念再动,催动赤耀,赤耀剑光一闪,晶莹耀目地化为一团烈火。只听得嗤嗤声响,钦原被朱雀之真火烧得灰飞烟灭,即使在外围的钦原被火苗燎到也不能幸免,吱呀叽叫,落地变为黑炭。
空气焦臭,棠梨轻闪避开,似乎并不把这场小小的“烧烤”放在眼里,钦原全部歼灭,剩下的,只是等待棠梨大人收获胜利果实了。
失去钦原,蜂窝默立原地,随风微颤却不再移动。棠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得收回赤耀,斩下一根树枝,以树枝远远拨弄蜂窝。却不料那貌似死物的蜂窝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猛地弹跳而起,肠状窝体倏地倒卷树枝,力量之大,令棠梨猝不提防,树枝差点脱手而去。窝体分泌出一缕缕透明液体,碰到树枝,嗤嗤冒出黑烟,刚才还鲜嫩泛绿的树枝竟马上枯萎焦黄,那透明液体是极具腐蚀性的,如果是越良前来,那家伙仗着一身肌肉和蛮力伸手去抓这蜂窝……
棠梨暗赞自己聪明,手臂一抖,灵力贯穿手中枯枝,直直戳进蜂窝上沿,蜂窝溢出更多透明液体,咕咕冒泡,然后一动不动,就差吐一口气,头一歪,就是很戏剧性的死法了。 粘嗒嗒的蜂窝怎么带走令棠梨十分头疼,最后到底还是女孩子心灵手巧,斩了几根树枝为架,编草为网,兜起蜂窝,以长剑挑着,心满意足返回。 |